我始终认为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的采访是一次痛苦的煎熬。
在救援现场,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受困家属眉头揪成疙瘩,看着救援速度不能快点,再快点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多一分钟,就多一份危险。假若救援不能在短期突破,与其说受困者在等待救援,不如说是在等待死亡。
焦虑、焦躁写在救援现场每一个人脸上,但是却无可奈何。
每一个救援人员的口袋里都会装一瓶水、一包方便面、一袋榨菜。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口热饭。“喝口凉水,吃个馍儿就很幸福了。想想井下的153名兄弟,谁能忍心停下来?”从3月28日透水事故发生到现在,来自汾西矿业的救护队员李强始终没有停下来。他拍拍我的肩膀,顾不上擦脸上的煤灰,憨憨地笑着向井口走去。
跟李强一样,从太原、阳泉、晋城等地赶来的增援人员,有的连续奋战10个小时、20个小时,甚至是30个小时。他们希望救援速度快些、快些、再快些。
尽管,媒体不断报道今天有几台抽水泵安装完毕,排了多少水,巷道水位下降了多少米,又有多少物资运送到现场,有多少人前来增援。但实际上,抢险救援的速度仍不尽如意,常常与抢险救援指挥部的时间表不合拍。
有受困者家属“闯”进救援现场,当家属们看到地面排水管时断时续,水流缓慢时,他们一度情绪激动。焦躁、焦虑、悲伤写在脸上。
“只要有水往外排出,我们就有一丝希望。”远远望着救援现场,赵小平目光有些呆滞,当他知道弟弟被困井下时,连夜行车20多个小时来到王家岭煤矿。在距离煤矿1公里的山上,他被拦住了。按照救援指挥部的规定,家属一律不得进入救援现场。
赵小平心急如焚,那不知道该怎么办,他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。赵小平一下子跪倒在地,祈求工作人员放行。他的要求是到现场看看救援进展,希望能为救援进一份力。但是这一切都不允许。
与此同时,救援规模越来越浩荡,山坳里停满了救护车、货车、警车、通讯车。但地面没有任何途径与井下被救人员取得联系,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从井底传出。
直到4月2日14时12分,距离矿难发生已足足五天五夜。地面垂直2号钻孔传来敲击钻杆的生命之声。现场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,“有人活着,有人活着!”这是一个喜讯,从抢险救援指挥部传到救援现场每个角落,我们为这个消息苦苦等了太久。
自此之后,救援速度明显加快,排水量也在激增。但是珍贵的生命信号却神秘消失了。紧接着的时间每个人都焦躁不安,并对4月2日传来的声音产生怀疑。4月3日、4月4日,新闻中心不断有记者离开,不断有人摇头。我们苦苦等待的奇迹没有到来。
直到4月5日,奇迹出现了,115名受困者顺利升井。每一个参与救援的人欢欣雀跃,更有人喜极而泣。紧接着医疗救护、心理疏导,一系列治疗方案都在实施。矿工们从死神口里夺回了一条命。
对于这场透水,我不赞成“以悲剧开头,以喜剧结尾”的说法。我们不可能总能等到奇迹发生,这次矿难带远不能简单收尾。痛定思痛,作为国家和山西省重点煤炭项目,王家岭煤矿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故?煤矿企业的规模大小与安全系数的高低有必然的逻辑关系么?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能否成为我国煤炭行业安全与灾难的分水岭?
华晋焦煤有限责任公司在其官方网站上称,公司将以“一流的设计,一流的工艺,一流的设备,一流的管理”,按新体制、新模式组织建设,建成国内一流、国际领先、安全高效的特大型现代化矿区。
摆在眼前的矿难,给上述“一流”的标榜一个响亮的耳光。如同此前发生在鹤岗和屯兰的矿难一样,王家岭煤矿所有者是不折不扣的国企身份。有一个命题已经清晰起来,国有煤矿,离安全煤矿的距离,不一定比私营煤矿更近。